吏治腐败是最大的腐败

  中共前总书记江泽民有句名言：吏治腐败是最大的腐败。近些年来媒体披露的许多贪腐案件，见证了这句话的真实和正确；最近又有研究发现，在数年来移交司法机关处理的103个副省部级(或“享受副部级待遇”)以上高官腐败案例中，约有63%的案主在作案后仍然获得提拔，这一事实以统计学的方式，印证了上述名言的科学性；近一段时间被舆论高度关注的谷俊山案、刘志军案和刘铁男案，则以典型案例的方式，充分诠释了这句话的经典性。  

被外界指为贪腐金额可能超过其前任王守业（王贪污、挪用公款1.6亿元）的军中巨贪谷俊山，创造了和平年代解放军历史上快速升迁的新纪录。谷俊山从河南省一个军分区分管生产经营的上尉军官起步，竟然平步青云般飞进了济南军区机关；谷到了人才济济的总后机关后，从正师到副军再到正军，用时不过6年；从正军少将到大军区副职中将、官拜总后勤部副部长，只用了区区2年多时间。更令人不解的是，这种一路官运亨通却伴随着一路“敢拿、敢要”的名声，令人不能不质疑军队干部工作多年来存在众多问题。  

最近刚刚开庭审判，被指控受贿财物6460余万元、房产374套（价值超8亿元）的原铁道部部长刘志军交代，他之所以如此贪婪，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“打造自己仕途的经济基础”、“用钱铺路”。既然要“用钱铺路”，背后就一定存在一个或数个可接受这种“铺路”之钱的人物，一个或数个地位远在刘志军之上、有能力让刘在仕途上再次“进步”的高官。

据媒体报道，原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刘铁男在7间银行开设了25个账号，账上存款7150多万元；家中各种有价证券折合人民币1.33亿元……其腐败情节不可谓不恶劣，造成的损失不可谓不严重。而这种严重恶劣的贪腐罪行，源头是吏治腐败。据他的顶头上司、前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领导办主任张国宝介绍，2008年提拔副部级时，刘铁男并没有通过组织部门的考核。当时中组部对他的审核结论是：“此人作风、品质、专业不适合担任省部一级干部。”但由于有“某领导”的强力干预，刘的“带病提拔”畅通无阻，其直接上级张国宝反倒成了事后的知情者。可见，刘铁男的严重恶劣腐败是果，“某领导”的强力干预是因——正是有了“某领导”之类吏治腐败的大树，才结出谷俊山、刘志军和刘铁男等贪腐大案的果实。  

现在，谷俊山们终于顺应民意被查处，但他们得以腐败的源头、比一般权钱腐败危害更大的吏治腐败，却未见有处理迹象，甚至连“某领导”等名字也未见诸报端。刘志军既然已经作出交代，他背后一个或数个吏治腐败的操手，应该已经水落石出，但无论是官方的发布还是媒体的报道，对此都略过不提；在刘铁男收录日本情色片、到红灯区鬼混，被“警告”、“记过”等处分前科下，在组织部门审核未通过的背景下，“某领导”仍力挺刘铁男的升迁，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其中是否存在利益关联。现在，公开报道中对“某领导”姓名、身份的讳莫如深，袒露的不仅仅是中国政治生态中的某种不正常，而且是法治环境的欠缺、反腐条件的严峻。从某种意义上说，大多数腐败案件的发生，背后都有“带病提拔”的影子，都有吏治腐败在支撑。反腐败仅仅查处权钱交易而不追究吏治腐败，可说是多年来反腐越来越受重视、腐败形势却一直未见根本好转的重要原因。  

本届政府提出，反腐败要“苍蝇老虎一起抓”，期望以显著的反腐实效取信于民。相对一般下层官员而言，谷俊山、刘志军、刘铁男当然是大老虎；但相对于“某领导”、接受刘志军“用钱铺路”的幕后者和帮助谷俊山“带病提拔”的背后大佬而言，他们就只能算小苍蝇了。如果反腐止步于此，很难不重蹈以前历次反腐的结局。在谷俊山、刘志军、刘铁男等案件上能否一抓到底、揪出背后真正的大老虎，既是检验这一届政府反腐决心的温度计，也是判断反腐形势能否有所突破的试金石。  

更重要的是，类似案件的重发、多发，说明我们的吏治确实存在问题。在一些地方、一些单位，“不请不送，原地不动；会请会送，提拔重用”成了潜规则，官场呈现显著的逆向淘汰特征。要从源头上反腐，仅仅揪出几只大老虎还是不够的，吏治本身的问题不解决，揪了一个还会出现更多，乃至被一些人讽为“贪官流水生产线”。必须通过吏治系列制度的健全和完善，让“带病提拔”的人再也不能一路官运亨通，而是时刻恐惧于被拉下马；让“用钱铺路”的人不但得不到提升，已提升者仍要打回原形；让德才兼备却被逆向淘汰的人平反甄别，重归正位……如此这般才能根绝权钱交易；让制度、程序的权威大于个人权力，使“某领导”们再也无法以个人意志替代和否定组织考核……如果做不到这些，设置再多的反腐机构、出台再多的反腐措施，终将无济于事。  

腐败最害怕阳光、最害怕民众的参与。所有吏治腐败，不但是逆民心民意而为，也必然是偷偷摸摸、黑箱操作，拒绝民众知情，更拒绝民众的参与和监督。所以，吏治建设应该反其道而行，重点是让组织人事工作尽可能的透明，创造条件让民众最大限度地参与和监督人事任免的全过程。只要做到这两点，就不会重复腐败分子屡告不倒、带病提拔屡见不鲜等怪现象。在此基础上，抓苍蝇或是打老虎，才能真正起到震慑和扼制腐败的作用。

（转载自凤凰周刊2013年第18期 总第475期）